端午情怀

文/陈广燕

时光飞逝，转眼又是端午。我到现在才知道，一路走了那么远，原本是为了漂泊，可那些被我藏在记忆深处的人，对我又是那么的重要。

小时候最喜欢的节日，就是端午节。每年端午，我家准会包粽子。奶奶是勤劳好客的，包好的粽子总得匀些给亲戚们。作为一个小馋猫，能吃上奶奶亲手做的香甜软糯的粽子，便是童年里最大的幸福了。

端午前一周，奶奶便开始忙活开来。箬叶是制作粽子不可或缺的材料，然而挑选箬叶可是一个讲究活儿。每每这时，我总喜欢和奶奶一起上山采箬叶，奶奶告诉我，粽叶得挑鲜绿而宽厚的，大小也得适中，大了影响美观，小了又极可能露馅儿，尤其要注意的是，被虫子咬过的一定不能要。我跟在奶奶身后，看她穿梭在茂密的箬叶竹，认真而娴熟地挑选着箬叶。小小的我也时常帮忙，可奶奶总是宠溺地拍着我的脑袋说：“燕儿，你还小，快去旁边休息吧，奶奶来。”我觉得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奶奶。

粽绳也是制作粽子的材料。棉线虽然颜色多样，但是农村人更青睐的永远是马莲草。这种草的韧性好、粗细均匀，是极佳的天然绿色纤维。得空的时候，奶奶便将马莲草割下后洗净，搓成绳子后再晾干，等到包粽子的时候，把晾干的马莲草泡在水里，等到泡涨泡软后就可以使用了。奶奶常说，只有用咱们农村生长的马莲草去裹紧粽子，那才有粽子的香味嘞！

箬叶有了，草绳齐了，接下来便正式进入主题了。那一天天不亮，奶奶便起床了。浸泡糯米、洗净箬叶，准备好赤豆，令人期待许久的包粽子活动开始了。只见奶奶拿起两片嫩绿的芦叶，捏着，一卷，就成了螺旋形，用舀子加了一些糯米，又拿了一勺赤豆，藏进了糯米里，然后轻松一裹，系上“腰带”，可爱的小粽子就大功告成了！这些动作看起来简单，我却没有一次成功过。看着我沮丧的样子，奶奶笑着安慰我说：“燕儿，没事，你不用学，只要你想吃，奶奶年年都包！”听了这句话，我天真地以为，奶奶是可以陪伴我一辈子的！

包完粽子时已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了。奶奶将一个个嫩绿的“小可爱”放进了一口大锅里，开始煮粽子。煮棕子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儿，棕子里的米是生的，又被箬叶紧紧地包着，要煮好久才会煮熟。五月天气已很热了，奶奶坐在灶前烧火，身上都是汗。我和堂弟们都在盼着吃粽子，就都围在奶奶身边守着锅。总是不停地问母亲粽子熟了没有，还得等多久?奶奶总是说，过一会就行了，可是一直等到我们的眼皮开始打架，实在忍不住粘在一起时，奶奶还在往灶里添火。于是粽子的香味飘进了我们的梦里。

第二天早上，正是端午。我们在奶奶的呼唤声中睁开双眼。奶奶早已摆好了饭桌，桌上是剥好的棕子。我们爬起来，一骨碌下了床，就要去抓桌上的粽子。奶奶挡住我们的手，让我们马上洗了脸，一起来吃。那粽子又甜又香，真的是太好吃了！一口气3个下去，我的小肚子都胀起来了，奶奶为了阻止我再吃，说吃多了会生病的。我在不舍中住了嘴，但眼睛分明还在那些粽子上打转。

家里年年都包粽子，我喜欢端午节，其实是喜欢吃奶奶包的粽子，好像那粽子总带着母亲的味道一样。十多年的养育教导之恩，在我心里，我的奶奶胜过母亲。

然而，2005年的端午节，让我每每想起，总是一阵阵心痛。端午前一天，和往常一样，奶奶一大早就起床，准备包粽子的各种材料。和往常一样，奶奶忙活到太阳西斜的时候，才包好了几家人的粽子。奶奶把一个个粽子码在大锅里，趁着灶里大柴烧得正旺的空隙，去了家门口的烤烟田里摘“烟精” (一种会吸收烟叶养份、影响烟叶生长的旁枝），从此再没有回来……因为农事忙碌没得空去街上买药，那天，奶奶突然血压升高，倒在了田间！

而那时，我也在农田里，一颗颗高大的烤烟如大树般挡住了矮矮的我。我一心顾着和奶奶比赛干活，竟不知道她是何时倒下，待我干完活大喊：“奶奶，奶奶，我摘完了”时，她已经没了心跳。如果我当时阻止奶奶去田里，如果我干活别那么专注，如果早一点发现奶奶倒下，是不是奶奶就不会离开我了呢？从此，这件事成了我心里永远的遗憾。

那日的粽香飘满整个村子，一生勤劳的奶奶却永远躺在了田间。那是我过得最痛苦的一个节日。从那之后，家里再不包棕子，我也很少吃棕子了。虽然也偶尔吃别人包的鲜肉棕子，但总觉得不如奶奶包的好吃。或许，我们喜欢吃一样东西，并不是东西本身多么美味，而是迷恋那份爱的味道！

今年的端午，家婆知道我爱吃粽子，从未包过粽子的她竟开始尝试包粽子！当她把一大盘粽子端到我面前，温柔地叫我尝尝时，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。我突然明白，虽然亲人会离开我们，但爱永远都在。或许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一样，做女儿，做妈妈。做女儿时一定会欠妈妈太多，永远只有补赎的份，只有在做妈妈的时候，把爱倾注给自己的儿女，无怨无悔。而我现在能做的，只能是像现在一样感恩，并为了明天努力奋斗。

一个人注定要经历一些失去，才会知道拥有是多么可贵。感谢我慈爱的奶奶，教会了我勤劳、宽容与乐观，她是我心里永不消逝的阳光！